第104章：新年快乐

不知不觉间, 春节就要来临了，一场安静的初雪也落在了申城，包裹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沙, 远处望去，这座城市仿佛在婚礼上穿着一件白纱裙。

窗户大开, 外面的冷风灌进了屋内, 吹得女主人发丝缭乱, 房屋的主人却不甚在意, 伸出了手指，薄薄一片雪花落在指尖上, 转瞬即逝, 融合成了水，手指上传来冰凉湿润的触觉。

同样纬度的洛杉矶此刻也有下雪吗？

池夏遐想着，捻了捻手指，觉得时间过得真快。

距离沐戚出国治疗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。

没有想象中的无休无止的等待，沐戚也没有和她断联，只是一个月一通电话，让池夏觉得她们像是鹊桥相会的牛郎织女一样，而林医生就是阻断两人相见的王母娘娘。

池夏不禁被自己这个比喻逗笑，她弯了弯眼角，拿起一旁的单反, 咔嚓一下, 将眼前的初雪记录下来。

申城难得的初雪, 沐戚没有机会看到，可就太可惜了。

还有三周采购年货的时间, 池夏选择最不用动脑子的方式, 全盘复制好友的采购清单。

结果在拆快递的时候, 池夏一脸茫然地拆出了几盒指套。

左妍嘉这家伙，绝对是故意的！

手上的新书在初雪当天完结，池夏也收到了一份来着洛杉矶寄来的快递。

池夏心想，沐戚大概是刚去那边，就选好了礼物要寄给自己吧，不然应该没有这么快收到。

池夏盘坐在了柔软的毛毯上，期待地拆开了快递。

池夏费劲巴拉地将层层叠叠的气泡袋划开，当看到是一件熟悉的东西后，池夏眼眸微闪。

是慕秀的笔记本电脑和数据板。

池夏眉头蹙起，迟疑了一下，接着将电脑充上电打开，屏幕干干净净，一个文件夹吸引了她的目光。

这是慕秀一直在画的漫画，池夏点开后，发现每集都排了序号名称，滑动鼠标将页面移到最后，最后一集标注着完结的字样。

慕秀居然已经将她的那本书整个都改编完了。

池夏有些惊愕，其实她不是很着急漫改的进度。想着慕秀只要出现便会熬夜熬成熊猫眼的回忆，池夏神情有些凝重。

慕秀为什么要那么着急？

池夏目光再次落在快递盒里面，她还没有拆完所有包装。

还有一个外表很可爱少女的文件盒，文件盒的表面上被慕秀用画笔画上了两个猫耳娘，仔细看去，猫耳娘的外貌看起来有点像她们两个。

池夏含着笑意，用手指戳了戳像慕秀的那个。

打开文件夹，里面是一本画册。池夏翻开画册，画上是一些唯美浪漫色彩如同宫崎骏动漫里的场景，每一幅画的背景都是世界各地饱有盛名的地方，扶桑的樱花、暹罗的千层佛塔、南极的企鹅，不管是在哪里，画面中都有文具盒封面上的两个猫耳娘的存在。

慕秀是想带着她环游世界吗？池夏不禁眼里露出欢喜的笑意。

这是大概是属于社恐星人的浪漫。

饶有兴致地翻到最后，池夏看到了一封颇有厚度的信封。

手指在烫金印章处摩挲。池夏有些期待慕秀小可爱会想要和她说些什么。

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，池夏先是表情轻松地看着开头，一个字一个字阅读下去，嘴角上扬的弧度开始凝固，眼眸的光也渐渐消散，不知过了多久，池夏将信封看完，几滴眼泪不自觉沿着下颌落在了信纸上，开出一朵朵脆弱的水花，将稚嫩的字迹晕染成黑黑的一团。

握着信纸边缘的手指不知在何时将信纸边缘攥得皱巴巴的，指腹也微微泛白。

池夏死死地盯着慕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。

――姐姐，我已经启程了，下辈子我们再绕着世界走一遍吧。

信封被她整整齐齐地放了回去，池夏死寂地坐在原地，眼眸微微闭上，大脑一片空白。

慕秀……

慕秀……

池夏脑子嗡嗡作响，只是在心里叫着慕秀的名字，有些不相信她猜想到的。

池夏蓦地睁开了眼睛，眼瞳周围泛着红晕，里面写着执拗与怀疑。

她连滚带爬地找到了自己的手机，手指颤颤巍巍地点开通讯录，拨打了排在第一位置的人的电话。

听到对面机械语音提示已关机。半晌，池夏像是受到刺激一般，将手中的手机狠狠地砸向远方。

手机在地面上发出凄惨的声响。

时间逐渐流逝，夜幕也渐渐降临。池夏就这样呆滞地坐在毛毯上，双眼空洞。

期间她被摔到远处的手机亮了几次，显然没有完全毁坏，铃声响了一首歌的时间后，手机屏幕重新归于黑暗。

直到一天没有进食的胃开始一阵绞痛，池夏的眼眸才有了一丝波动。她捂着胃，虚弱地站起了身，两眼有几秒钟的晕眩，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，朝厨房走去。

心不在焉地敲碎了鸡蛋壳，蛋液也不小心漏到了碗的外面，池夏给自己下了碗面条还加了个焦糊的荷包蛋。

池夏嚼着不小心掺进的鸡蛋壳碎片，觉得这可能是她做过的最难吃的一碗面。

又腥又咸。

到了晚上，池夏洗了个澡，窝进了被褥里，举着被她摔出冰裂纹屏幕的手机，点开了慕秀的微博页面。

屏幕微弱的光印在池夏苍白的脸上，她咬着嘴唇，窥探着慕秀的所有动态。

慕秀的最后一条动态：As much I want to，I can't live in your book anymore.

池夏看着这句话，知道它是一部电影的台词。

纵有万般不舍，我再也无法活在你的书里了。

机器人最美的告别，尽管经历了所有，跨越了不可思议的隔阂，它终究要寻找自己的宇宙。

沉寂了好几天，池夏也试图想白家人打听沐戚的治疗进度，她急迫地想知道慕秀是否已经消失在这个世上了。

当得到的回复是白家人也不清楚时，池夏心里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。没有结果，就代表着她可以欺骗自己，慕秀仍然存在于沐戚的躯壳里。

新书的成绩不太好，评论区乌烟瘴气的，都在指责她是脚踏N只船的渣女，因为许多人刷负，导致书的评分低到令人发指的程度。

池夏也不在意，嘴角扯开，带着些看破红尘的萧索感。

她甚至自嘲地想着：说她是八爪鱼倒也没错，只不过她的几条腿正在一条条地失去。

池夏迟迟不回应丑闻，黑粉舞着舞着似乎觉得没劲，便也闹不出更大的幺蛾子，不过网上关于沐戚人格分裂的猜想倒是逐渐烟消云散了。

池夏看到这个结果反而觉得赚到了。至少沐戚没有受到影响。

时间就在池夏半退休的状态下流逝了，很快就来到了除夕夜。

她回到了池家，除夕这天也是她的生日。秦女士订了一顿大餐，别问为什么不是她亲手做，秦女士和池钧在厨艺上是半点天赋也没有。

秦女士虽然跃跃欲试，想要给池夏做一顿像模像样的饭菜，池夏联想到她小时候的凄惨遭遇，便连忙阻止了秦女士的异想天开，她可不想在生日那天一家人被救护车拉走。

一家三口，虽然人丁稀少，但是在蛋糕上烛火的闪烁下，氛围显得有些温馨。

池夏看着插着26的两根生日蜡烛，双手互相紧握，接着闭上了眼睛，在心里许下了一个愿望。

随后，池夏俯下身子一口气将蜡烛吹灭。

希望愿望会实现。

池夏澄澈的眼眸闪闪发光，嘴角弧度不自觉上扬。

这一天，池夏收到了很多人的祝福，却始终没有收到那个人的信息。

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，池夏陪着池父他们看了一会儿春晚，便双眼皮搭在下眼皮上，枯燥乏味的内容让池夏昏昏欲睡。

无非是催婚催育老生常谈，秦女士屁股还没坐稳几分钟，便嚷嚷着约了姐妹去打麻将，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家。

池父瞧着电视上的表演，一张不笑便威风凛凛让人发怵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乏味疲倦。

“这节目倒是一年不如一年了，没有我小时候的年味了。”池钧感叹道。

坐在旁边的池夏像捣蒜一般点点头。

“你们小年轻不是喜欢出去玩吗，不和左家那女娃组个局？”池钧看着百无聊赖的池夏问道。

“她有别的人要陪，可腾不出来时间给我咯。”池夏随意回答道，不禁打了个哈欠。

“沐戚那边还没消息吗，居然敢把你丢在一边，不怕你移情别恋？”

“爸，我在你心里难道就是红杏出墙的人？”池夏懒散地翻了个白眼。

“又没有结婚结契，谈个恋爱而已，你们年轻人不是最容易喜新厌旧，换个人喜欢也很正常。”

“什么我们年轻人喜欢喜新厌旧，这个锅我不背。”

“就不难过呀，小左都有人陪了，你有对象，却只能陪我这个老头子。”池钧摸了摸鼻子，打量着池夏的表情。

“明年往后都有这个节日，我和她又不是没了。困了困了，我先回屋睡了，你别等老妈了，她瘾上来了要通宵。”池夏拍拍屁股，拖着棉拖，潇潇洒洒地回到了自己的狗窝。

“唉～”一个人独处的时候，池夏叹了一口气，说不失落，也是假话。

她何尝不想和沐戚一起跨年，可是沐戚那边一直断联，搞得两人像是生离死别了一样。

池夏看了眼手表，十一点半了，她趴着床上，无聊地刷刷手机。

朋友圈是左妍嘉虐狗的动态两三条，池夏看着心里像是种了一颗柠檬树，酸死了。

池夏在书粉群里发了几个红包后就神隐了，她不是没看到她的那些书粉依旧还很信任她，等着她向黑粉们解释那子虚乌有的绯闻。

可是她又能辩解什么呢？

她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告诉她的书粉，她的女朋友是沐戚，只能模糊处理。

今夜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偷偷放烟花。

池夏看了眼窗边，寂静无声。

快十二点了，她的生日也要结束了。

就在池夏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，她的手机铃声开始响起。

池夏接通电话，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联系人。

“喂？”池夏困倦地发出疑问。

“夏夏大宝贝，生日快乐～”对面明明是清冷禁欲的音调，却透露出风流倜傥的感觉。

“木珏？”池夏愣了愣，迅速反应过来。

“你怎么打过来了？”池夏不过脑子地问道。

“呀呀呀，你这是什么语气，我当然是想你了！我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你身边，给你一个深深的香吻。”木珏神情荡漾道。

“是不是快要十二点了，我要成为第一个和你说新年快乐，最后一个和你说生日快乐的人。”

“要倒数十秒钟了。”池夏看着时间笑道。

“九。”祝愿池夏宝贝欢愉且胜意，万事尽可期。

“八。”祝愿我家宝贝烟火向星辰，所愿皆成真。

“……”

“一。”新年快乐。

“我爱你。”木珏轻轻地说出这三个字，一瞬间烟花爆竹齐齐绽放，宛若倾泻而下的星幕，点燃了流银般的月光。热烈的烟花声同时也遮掩住了木珏的低喃。

“新年快乐。”池夏也掐着点笑着朝电话里的人祝福道。

“你还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吗？”等烟花声音逐渐消退，牧静平静地看着漆黑的窗外问道。

“啊……”池夏思绪停滞了几秒，想到了木珏曾经在她那里坑了一个承诺。

“你要我现在兑现吗？”

“对呀，再不说，我怕再也没机会让你兑现了，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你那里讹来的。”木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。

池夏都能想象地出对面翘着嘴巴洋洋自得的臭屁模样。

“所以我要做什么吗？”池夏问道。

木珏故意拖延了一段时间，俊逸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，她嘴巴一张一合，是极致的温柔与缱绻。桀骜不驯的野狼此刻也收敛了浑身的尖锐，变成了被驯服的家犬。